安易摇了摇头,勉强地笑了笑,抬头却看到在北大门的门口正站在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是白叶。
作为本次比赛的最有价值球员,白叶站在那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些女生还主动凑上去想与他合影,白叶不拒绝不配合,像个蜡像一样定定地站着。
安易推了推林思凡,努了努嘴,说道:“你看。”
林思凡一看是白叶,跑上前说道:“恭喜你啊白叶,赢了冠军还拿了最有价值球员。那个陆源呢?没和你一起么?”
白叶说道:“陆源还球鞋去了,他借的,在南门。”
林思凡点了点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回头看了看安易,准备离开。
安易从后面走上来,有些奇怪两人怎么就说了这么两句话。
在和白叶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头向后瞥了一眼,却看到白叶运动包的拉链上,挂着一个灰色的小仓鼠。
那是白叶为了区分自己和陆源的包而挂上去的。
出来以后,安易忙对林思凡问道:“林思凡,你那个钥匙扣能不能给我看看?”。
林思凡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仓鼠钥匙扣,递给安易,问道:“嗯,怎么了?”
安易问道:“这是谁送你的呀?”
见林思凡有些不好意思,安易说道:“哎呀,我都猜到了,你快说吧。”
林思凡只好说道:“是陆源送的。”
陆源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安易突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水下憋了很久一样。
不过她回头看了看北门门口,发现白叶已经不见了。
“你下午还去曾老师家练琴吗?”
“嗯,不去了吧…我想休息。”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好啊好啊!周末好久没休息了,去吃什么呀!”
……………………
陆源在南门等了半天,没见到彭天佐的人,却等到了出来的外国语学校球员。
他看到了陈焕生,不过没有看到岛田翔。
陈焕生也看到了陆源,他的表情定了一下,还是走到陆源身前,说道:“恭喜。”
陆源本以为陈焕生会不理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过来送上祝贺,便咧开嘴,伸出手说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切磋。”
陈焕生握住陆源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
突然他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有股子臭味?”
陆源一听,连忙把塑料袋的口子扎扎紧,不好意思地说道:“借来的鞋子,有点臭,有点臭。”
“上次你和我单挑,鞋子也出了点问题吧?”陈焕生问道。
陆源听了一愣,心想自己鞋子被划坏的事,除了李勇和孙悠悠,好像只有白叶、王友荣、贾雨萌、和自己知道,怎么陈焕生好像也知道。
见陆源有些发愣,陈焕生说道:“我只是猜的,那次单挑感觉你不太对劲。”
陆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此道别,临别时,陈焕生又回头说道:“你现在是溧中的篮球明星了,不过越站在显眼的地方,越容易遭人妒忌,你要小心,更要加油。”
说完,陈焕生朝陆源挥挥手,离开了体育馆。
陆源看着陈焕生离开的背影,觉得他有些话想说但没有说完,不过陈焕生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
……………………
王友荣跟张润、任兆亮,还有曾虹智四个人,还在更衣室里听朱校长进行总结教导。
猪尾巴不亏是猪尾巴,几个主力都走光了,盯着四个替补他还是能长篇大论。
他从1891年奈史密斯博士发明篮球,讲到1986年甘国阳在总决赛上受伤报销,再讲到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打篮球饮料被老大妈捡走。
内容是通贯古今,中西结合,说得四个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大伙儿都在想,如果校长参加篮球比赛也这么叨叨叨,不是他把别人说死,就是别人把他打死。
“咳咳,最后一点。”校长终于说到最后一点了,“这个我们球队啊,在后卫这个位置,尤其是控球后卫位置上,还是有很大的缺漏啊。我们知道,控球后卫是很重要的,为什么重要呢?控球后卫他是大脑啊,一个人,一个球队没有了大脑怎么行呢?你像陆源这样的能做大脑吗?肯定不行啊,他这么呆……”
校长边说还不忘黑了把陆源,然后叽叽呱呱又是半天。
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以后球队要加强控球后卫这个位置,至于怎么加强,他朱校长会想办法。
说完这一点,朱校长漫长的自我展示终于结束了。
高静早就拿着锦旗不见了踪影,朱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礼拜一晚上,在食堂给大家加餐,到时候一定记得来吃饭啊!”
说完,校长离开了更衣室,剩下四个可怜的家伙面面相觑。
本来还想着听完能吃一顿庆功宴呢,结果就是礼拜一食堂加餐。
校长这个老抠门啊!
王友荣收拾自己的运动包,准备离开回学校宿舍。
今天痛痛快快打了一场比赛,还赢下了冠军,王友荣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陆源回来了,白叶的伤没事,自己还在场上得分了!
回想着自己在场上扣篮、盖帽、抢篮板,那激烈的对抗和紧张的球场气氛,王友荣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痉挛,想吐。
他赶忙冲出更衣室跑到厕所里面,在洗面池前一阵干呕,没有吐出什么东西,不过这样呕一下感觉好多了。
王友荣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准备离开。却听到某个隔间里好像有人在哭……
王友荣吓得头皮都炸起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厕所里有女鬼!
“是谁!”王友荣吓得喊道。
可是再一想,这里是男厕所啊,女鬼应该不会来这里哭。
不管男鬼女鬼,王友荣胆子小,都不想去管,结果里面的人好像听到了问话,嘭地一声吧隔间的门打开,人走了出来。
王友荣一看,这不是外国语学校的岛田翔吗?
原来是他躲在厕所里哭,看他眼睛还红红的,鼻子下面还有一些鼻涕,应该哭得挺伤心的。
而岛田翔见到是王友荣,却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王友荣,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囊跌斯卡!库嗦……(你想干嘛!该死……)”
岛田翔充满敌意地对王友荣说道,不过他用的是日语,显然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王友荣听不懂岛田翔在说些什么,只是见他哭的很伤心,肯定是比赛输了很难过吧。
于是王友荣从兜里掏出纸巾,递到岛田翔面前,轻声说道:“给你,擦擦吧。”
这是岛田翔第一次听到王友荣说话,整场比赛在场上,王友荣都一言不发。
没想到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混不似他的样貌那般凶恶,更让岛田翔想不到的是,王友荣没有嘲笑他,而是给他递上了擦眼泪的纸巾。
岛田翔突然想起在日本,当球队失败以后,所遭到的对手乃至队友、同学的恶意嘲讽。
“只是个子高而已”、“舞鹤这种学校存在的意义就是凑数”、“傻大个,什么年代还有人这样打球”,“真是头蠢猪啊!”
而这一切他都会在赢球后加倍奉还给对手,还有他的队友,他赢球不是为了让队友、球迷们开心,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他之所以来中国,是因为不管赢球还是输球,都不再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们的话,他大多听不懂。
看到王友荣的时候,他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一样,抓住赢球的机会大肆践踏自己,就像在球场上那样。
在球场上面对王友荣,岛田翔第一次有了无法逾越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在于技术和身体,而在于精神。
岛田翔不会想到,在白叶受伤之后,王友荣要上场防住他的心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让岛田翔撞得满头是包。
但是比赛结束了,他又变成了那个柔软的大乃哥。
岛田翔盯着纸巾看了两秒,突然伸手一巴掌把它打掉,然后低头快步离开了厕所。
王友荣只好弯腰捡起纸巾,不禁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然后把纸巾揣回兜里,也走出了厕所。
在走廊里,王友荣看到岛田翔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面,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王友荣跟着停了下来,不知道这家伙想干嘛。
然后,岛田翔回过身,对着王友荣深深鞠了一躬,大声说道:“阿里嘎多哈塞伊马斯!谢谢!”
说完,岛田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身跑步离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岛田翔以为自己的篮球水平在亚洲高中生中算得上不错,只是队友太差,学校太差;岛田翔以为,自己到中国练一练级,就能回到日本扇那些嘲笑他的人的脸。
现在岛田翔知道,一个小小的溧城,就有他无法逾越的人,更何况那更加广大的中国土地上,还有多少了不起的少年。
他要回日本,总有一天他还要回来,击败这个人。
而王友荣看着岛田翔消失的背影,突然感觉,也许这个人,不是那么坏吧。或许大个子,都有一副坚强高大的躯体,和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