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淡淡道:“我爹是雍国国士不假,我们兄弟俩,可不是汁家的家奴。既然汁家不是我们的主人,又怎么说得上‘背叛’呢?”
界圭一笑置之。
“当年去安阳行刺的人,”界圭忽然说,“本该是我才对,若是我,这会儿说不定我就成你爹了。”
姜恒听到这话时,顿时得到了海量的信息,但他仍轻松地说道:
“那倒不至于,我看更大的可能是,你现在已经死了。”
界圭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挤出了诡异的笑容:“我不像你爹一般死脑筋,我可不会为了毕颉自杀。”
姜恒冷笑了一声,聊着聊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刺客了,界圭并不招人讨厌,或者说他有时讨嫌得理直气壮,反而让人厌烦不起来。
“所以你效忠于雍国王室,”姜恒扬眉道,“汁琮想必就像收买我爹一般,收买了你。”
“我答应过汁琅,守护雍国正统的存续。”界圭答道,“他还活着时,倒是很疼汁泷这侄儿的。”
这时间外头响起脚步声,耿曙来了。
“周游想见你一面。”耿曙朝姜恒说,又看了眼他手边的姜茶,姜恒便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耿曙离开,耿曙想牵他的手,姜恒却摆摆手,示意这里全是雍国人。
“界圭,”姜恒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界圭打量姜恒,耿曙问:“想做什么?我去。”
姜恒摆摆手,他不想让耿曙离开。
“到客栈里,帮我将一个匣子取来。”姜恒朝界圭说,“我们的利益目前不冲突,你家太子泷想保住李谧性命,我也想,是不是?”
界圭倒是爽快,一点头,也不问地方,径自走了。从这个举动上,姜恒马上就能推测得出,界圭早已埋伏在城中,监视着他俩。
周游是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却也很识规矩,以一国储君之礼待李谧,正在客气地与李谧交谈。耿曙进来后,坐在了上手位,显然在这个驿馆里,他的地位是最高的。
见他进来,周游马上起身。
“你坐这儿。”耿曙朝姜恒一指身边的位置。
姜恒不知道他们先前谈了什么,李谧却仿佛没有接受周游的提议,双方气氛有点僵,一起朝姜恒望来,表情都相当复杂。
耿曙坐在姜恒身边,拔出烈光剑,擦拭上面的血。
姜恒一夜未睡,已经有点困了。
周游说:“这位小哥的身份……”
“叫姜大人。”耿曙冷漠打断道。
周游看了眼耿曙手中的剑,剑刃折射着阳光。
姜恒打了个呵欠,说:“随便叫什么罢。你们讨论出个结果来了?”
周游说:“姜大人,本官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李谧却打断道:“这么说罢,雍国的要求,恕我无法认同。”
周游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还是太年轻了,虽说周氏身为落雁望族,他却依旧年少气盛,急切地希望能在西川立功。
“太子谧的提议,”周游说,“我大雍也无法接受,姜大人既不是雍人,也不是代人。淼殿下的意思是,如何让太子谧重回皇宫,全听您的意思,请您来居中权衡。”
耿曙看了眼姜恒,示意他说。
李谧虽然很客气,却看得出其意见是坚决的,姜恒沉吟片刻,听周游解释了几句,大致明白了。
在耿曙不久前派出风羽,前往北方送信后,雍国的军队已经绕过长城,于长城以西的另一处大关卡,难以逾越的天险潼关渡过黄河,进入了汉中地区。
这支军队,将成为支持李谧发动政变的重要力量,只要周游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在耿曙的指挥之下,充当奇兵,攻破西川城,软禁代王李宏,扶持李谧取而代之。
“这很好,”姜恒笑道,“反正也用不着我了。”
姜恒略带责备地看了耿曙一眼,耿曙很心虚,他也没想到雍国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现在汁琮先取梁、后攻郑的目标发生了改变,见到代国有机可乘,便生出了先攻代国的心思,这非常危险。
李谧不是傻子,知道引狼入室的危险,这个提议,他自然无法接受。
“我不会让任何国家的军队进入我的国都。”李谧说,“代人的事,必须由代人自行解决。我也无法保证,若有一天,我接任国君之位,不会朝你们雍国用兵。”
耿曙始终不吭声,擦拭着手中的剑。
周游说:“敝国没有任何挟恩之念,谧殿下大可放心。只是没有我们的协助,您在西川孤掌难鸣,如何回到朝堂上呢?恕我直言,现在城内已在大举搜查,一旦离开这个驿馆,李宏就会将您抓回去缢死。您的三弟带兵在外,二弟李霄与郑国储君太子灵私交匪浅。除了雍人,您再没有能相信的人。”
“他还有我呢。”姜恒说,“你们雍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自高自大、目中无人?”
周游:“……”
李谧朝姜恒说:“小兄弟,我相信你。前提是在离宫中,你没有欺骗我。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么?”
周游求助地望向耿曙,耿曙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这下直是将周游置于两难的境地了,他不知道这少年是何许人物,可既然跟在王子的身边,想必站在雍国这一方。
然而姜恒非但不帮他说话,反而咄咄逼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汁琮想来已经设下期限了。”姜恒说,“目的很明确,救出太子,将他送走,再让你们的殿下带兵,协助太子谧,攻打代国。”
周游只得承认,汁琮确实是这么吩咐的,落雁如何筹划他不清楚。
太子泷与管魏送来的密信,就是派界圭随同耿曙,前去离宫劫人,得手之后带走太子谧,以他的名义,攻打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