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才不吃咱家的菜呢。”
心里着急上火,一口热茶更是让寒松别扭,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手边。
也对。
灵璧点点头,有些话不需要明说,说明白了反而越发不痛快。
如今的耗子可不缺吃食,街道两旁烂了的尸身就是他们的口粮,一只只的都能长的比猫大。
哪里还用得着来祸害院子里可怜巴巴的这点菜地呢。
起身凑上前,灵璧进了菜地里。从枝叶扒到了根部,也没有寻到一只害虫。
“那这是……”
她也寻不出别的答案了。
娃儿在水井旁站着,一脸警惕的看着灵璧与寒松。
他亲眼看见缸里的米没了,这会子菜地也结不出东西,怕是眼前的二人,该像他的双亲一般,将菜刀抵在自己身上了。
这些天虽然同灵璧与寒松一起吃住,可毕竟没有多少粮食,娃儿别说长肉了,比前些天还要瘦弱。
胳膊细的如同鸡爪子,皮下面就是骨头,一丝肉也没有。夜里打水清洗,脱掉上衣后肋骨根根都快叉到外头了。
若非有灵璧和寒松给的那口米吊着气,早就站也站不起来,和外头的流民一样饿死了。
他倒是不怕死,城中弥漫着死亡的腐臭,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有。夜里睡在临时搭就的床铺上,腐臭的味道久久不散,源头正是自己。
或许到了该死的时候。
停在水井旁站定,只要寒松和灵璧稍有异动,他就会转身跳进去。
至于寒松和灵璧会不会把他捞出来分食,开肠破肚,刮骨剔肉的,死后也察觉不到了。
爱咋咋地吧。
“快过来,当心掉下去。”
灵璧冲娃儿招了招手,半大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手背也不再像几天前那样润泽。原本葱玉般的指头,而今似枯藤一般。
寒松的目光落在了灵璧抬起的手上,觉得自己非常没用。
咋能把水灵灵的姑娘饿成这样呢。
要是让老丈人知道,还不得和他拼命。
说起老丈人,寒松的识海中出现了一张甚是年轻的
脸。虽说和灵璧长的没有相似,可清俊异常,像是仙人一般。
但既然是老丈人,怎么着也得是四十开外吧?他识海中的那张脸,瞧着也就只能做灵璧的兄长。
晃了晃脑袋,将那张脸驱逐出去,寒松拍掉了手上沾染的泥土,坐到了灵璧旁边,把她的手拉了过来。
先是放在唇边啄了一口,紧接着放到了膝头。
“饿不饿?”
肚子里的长鸣声自今早起来就没有停过,可说实话,灵璧并不大饿。外头的人都已经被饥饿逼疯,她与寒松却还能与这种折磨人的感觉抗衡。
闻嗅着城中弥漫的腐臭味道,光是闻着味道,她就能想象到人腐烂后被虫蚁噬咬的画面。
蠕动的白色蛆虫自溃烂的伤口中爬出,一路向上,或钻进了半张着的嘴里,或顺着鼻孔进去。
想着这些,灵璧不光不饿,还时不时的犯恶心。
吃下去的东西也都多半吐了出来。
吐的多了,寒松只当是灵璧害喜,越发的愧疚。
别人家的小媳妇要是有了身子,哪个不是鸡鸭鱼肉伺候着。怎的轮到他的灵璧,就不行了呢。
“咱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么?”
寒松心中有了计算,改将灵璧搂在怀里。
灵璧点头:“早就收拾好了。”
可真的要走不成?街头上有巡视的差役路过,灵璧听见他们说城外早就横尸遍野了,护城河到现在都是红的。
寒松知晓灵璧的顾虑,但即便留在这间院子里,没有粮食也要饿死的。
更何况……
随手揪起了一株烂了根子的菜株:“没有粮食只是一方面,城中怕是要起疫病了。”
饿死也好,害病烂死也罢……
寒松抬手,轻轻的抚着灵璧的脸颊,他的妻不该遭受这种苦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微微低下头,吻在了灵璧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