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碰上来给华世源换药的医女,华苍见她腕子上套了个剔透的玉镯,目光微顿。
医女局促地遮了遮镯子,满面羞红地走了。
华苍进到自己屋子,关上门,脱了外衫试了试那件短打。
啧,还是小了。
为了报名羽林军的事,华夫人和小儿子吵了好几天,一个说这是入仕捷径,一个说只想考科举,谁也说不动谁。华苍懒得掺合他们母子间的事情,兀自出门散心。
路过南门集市,又穿了两条巷子,华苍拐进一户寻常院落。
时值深秋,院里的乌桕树落了满地叶子,脏脏乱乱的也没人洒扫,看上去很是萧索。屋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华苍推开堂屋的门,立时从左侧窜出一道劲风,幸而他早有准备,出手迅疾如电,架住了袭击之人的手腕。
那人看清是他,便收了攻势,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华苍没接话,径自占了主位,曲起一条腿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不是跟你说了,事情未查出头绪之前,最好不要与我见面。”
“廖束锋。”华苍甩手扔给他那件刚改的短打衣裳,还有几个捏变形的包子,“给你房子住,给你衣服穿,给你东西吃,我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廖束锋:“……行,你是大爷。”
华苍道:“天德寺的案子,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我们也不好贸然去查。”
“那就接着等。”廖束锋啃着包子说,“我们还有时间。”
“但是我觉得最近皇城太过平静了,反而像是在酝酿什么大事。如果我们一味干等,无异于守株待兔。廖束锋,你吃包子能不能别吧唧嘴。”
“这家肉包子不错,香,军营里可吃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所以你是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上将军交给我的任务,我自是要赶紧完成回去复命,可这不是还没进展嘛。”廖束锋吞了包子,问,“好歹你也是华家二少爷吧,到现在都没人对你出手?该说是那些人太笨,还是你藏得太深了?”
华苍淡然道:“谁都知道我在华家不受待见,一个什么势力都接触不到的人,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那些人暂时怀疑不到我身上。”
“你不想干等,又接触不到任何势力,那你是想怎么做?”廖束锋指指自己腰腹,“我现在受着伤,还不能露脸,只能靠你了啊兄弟。”
华苍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沉吟道:“我再想想办法。”
吃饱后,廖束锋把那件破烂短打拎起来,简直不忍直视:“这就是你给我带的衣裳?乞丐身上扒下来的?”
“我穿嫌小了,你比我矮,应该正好。算你便宜点,加上包子,总共五十文钱。”
廖束锋扶着伤痛的腰,硬是把他推了出去:“穷疯了你!滚!”
很快,羽林军征兵的事情在各地传了开来。
太子殿下放了话:“羽林军征召新兵,世家子弟与平民百姓一视同仁,都要通过报名登记和层层筛选,绝不偏帮徇私,绝对公平公正。”
于是近一个月各地的募兵处陆续送来了通过初筛的报名者,人多且杂,资质良莠不齐,显然要再好好甄选甄选。少微也终于解了禁,以监督募兵的名义出宫透透气。
这日微服巡视的少微逛了会儿街,看到一批马商在讨论分成,琢磨着想出一道题来,他翻出随身携带的算术题册,在上面记下:
设更言马五匹,值金三斤。今卖马四匹,七人分之,人得几何?
此题当齐其金、人之术,皆合初问入于经分。然则分子相乘为实者,犹齐其金;母相乘为法者,犹齐其人……
快到募兵处的时候,少微的思路停了下来。
这其实是他第三次在募兵处看到华苍。
华苍第一次出现,只在报名的队伍外面看了两眼,然后在隔壁包子铺买了八个包子就走了;第二次出现,他人已经站到了队伍里,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快要排到他的时候,他又走了;这次他却是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地大步经过。
欲盖弥彰,明明就很想报名吧。
少微撇撇嘴,收起手中的题册,朝他追过去。
华苍走得很快,少微追到街角才喊住了他:“华苍,你想参军吗?”
华苍转过身,有些惊讶:“是你?”
“是我。”少微点头笑道,“来参军罢!你身手那么厉害,肯定能有大出息的!”
“……”
“羽林军呢,军饷多,军阶高,威风得很!”
“……”
“别在家里受那些人的气了,我看得出来,你是将才!”
“……”
“来参军罢!”
华苍被他烦得受不了,心想上回这人就有两个侍卫跟着,定是出身显赫、家人疼宠的世家公子,便拿话堵他:“说得轻巧,你去我就去。”
少微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他拉着华苍到募兵处排队,华苍几次想走,都被他死死拽着,排到他们,少微一手扣着他胳膊,一手在名册上登记了“邵威”,接着把笔往他跟前一递:“来来来,快写上!”
华苍见他这样草率,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拿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