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前,莫知县提前下了通知,随同办差人员前来的官兵只是一种威慑,让百姓明了这次沈家下达的命令不是儿戏,容不得各村敷衍。
此时,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之外,衙差尽数派往各地,林山县总共也就那么大,黑户再多,总人口也不可能超过十万之数,上面有人紧盯着,下面谁也不敢搞小动作,不过几天工夫,只要在册的村庄,人口便都登记完毕。
紧接着,方天林便下达取消良民丁税的政令,同时开始征收奴仆丁税,这个税并非向奴户收取,付费人是他们的主子。方天林列出了详细的收费档次,拥有的奴仆数目越多,主家缴税越高,当数量超过一个界限,对不起,一般人家恐怕承受不起,只得乖乖放他们为良民或者转卖他人。
不光如此,方天林还定下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政策,那就是对各家老爷纳妾进行堂而皇之收费,不管是谁,要纳妾可以,交钱,并且跟奴仆丁税同理,纳的妾越多,负担越重。
你说什么,交不起钱可以不给侧室去衙门造册登记,随便养着就成?对不起,后面还跟着一条,这些不被官方承认的妾侍所出子女,除非被在册妻妾认养,否则将失去继承权,对于那些主子老爷来说,这一条影响不大,但对想靠这种手段往上爬的人来说,这可是灭顶之灾,这一条政策等于限制了他们的晋升通道。本身没有正经名分,后代也不受律法保护,这能绝了不少人靠身体上位的念头。
不是方天林心狠,专揪着这些弱者不放,而是当地士绅目前还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真把他们逼急了,恐怕会狗急跳墙,用金钱来限制妾侍数量,已经是变相在约束他们,既然不能直接动这些人,那另一边自然不能放过,双管齐下,总能遏制一下有权有势的老爷们不断膨胀的欲望。
除此之外,各人名下田产数目也秉照上述两者那样处理,免得到时候出现一家坐拥千百顷良田,百姓却无田可耕的凄惨状况。房产和铺面也是类似规定,只是条件放宽许多,倒是对实业亦即作坊等暂不做限制。
方天林颁布这项法令,目的无非就一个,那就是减少混吃等死、不事生产之人,想要过上好生活,就要多努力。
当然,这些政策只针对以后,之前那些,方天林不会强制要求他们按照新政执行。饶是如此,林山县之前那些既得利益者也是满腹怨言。
无奈,新政将惠及的百姓更多,有沈家支持,那些非佃户的良民多半都站在沈家这一边。当地士绅就是想策反都难,何况真跟沈家闹翻,与他们并无益处,虽则能给沈家添堵,但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内部意见尚且无法达成一致,他们何来底气跟沈家作对?
莫知县看着这一项项出人意料的政策就这么被顺利推行下去,心里大呼不可思议。
丁仲秋同样神情恍惚,在他看来,这些政策当地势力应该竭力反对才是,结果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结束了!这么神奇的事情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
要知道,就算朝廷要改革,哪回不是阻力重重?纵使龙椅上那位,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两人细细一推敲,发现主要还是沈家威慑力太高,那次在校场上看到的火炮齐鸣,造成的破坏性实在太过震撼,各家老爷就算心里不忿,明面上也不敢有多大动作,但要说他们心服口服,那也不能。
怎么把他们这股怨气给消弭下去,这就要看沈家的能耐。打江山容易,想要坐稳可就没那么简单,即便是小小一个林山县,若沈家无人通政务,早晚被人拉下马。
方天林这次行动异常迅捷,除了沈家河之外,再无一人知晓,就连沈家其余人都被蒙在鼓里。
当沈老爷子等人获悉沈家拿下林山县这个消息时,都被吓得不轻,心怦怦直跳,好半天都不能平静下来,头一直晕晕乎乎。
他们知道方天林胆子大,但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等程度,这要是中途有一个闪失,沈家就完蛋了。奈何这个时候三儿子夫夫都不在谷中,沈老爷子连问都没地方问去,只好把三个孙子叫到面前进行旁敲侧击,结果自是一问三不知。
沈老爷子没辙,他有些心神不宁,连处理谷中事务都心不在焉,只得将不甚重要的事情俱都推后,缓了几天,待心情彻底平复之后才长吁短叹几声,专心眼前,不再想七想八。
推行新政,在关键位置安插自己人后,除了募兵之外,方天林便不再有大动作。目前以安定内部为重,这事由莫知县主导,沈家河监督,方天林则将全副心神都放在练兵上。
沈家这么大动静,消息泄漏无可避免,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也没谁有能力打林山县的主意。
边关守军忙着守关,无暇抽身,更何况苏老这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就算高将军想动也得掂量着来。而其他州县等地方兵力,则有心无力,大家都各自为政,现在谁也不服谁,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林山县有寿山村这道关卡在,防卫能力大幅度上升,不是一般州县所能觊觎。
第190章
林山县由方天林接手后,沉疴旧弊少了许多,县衙开始出台新政,鼓励大家开荒种地,当然只限于垦荒,烧山辟地就算了,这种事不但没有任何奖赏,反倒还要受罚。
林山县是个典型的山林县,除了中间这一块小盆地之外,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地,倒是路途没有上辈子蜀地那样艰难,起码进出林山县用不着走栈道之类如此危险的山道。
寿山村最先起的城墙不算高大,现在外头乱着,方天林便也不再遮掩,直接派人进行加宽加高,还在其中设立哨所,村内也布置了好几处箭塔。
燕州城沈家分部那边,方天林也派信鸽送了消息,吩咐他们不要把摊子铺得太大,见机不对就撤,情势实在紧张,便合力退守林山县。
西南地区本是靖朝比较乱的一个地方,现在比起中西北部,却要好过不少,这一点上,镇宁关和嘉宁关两军功不可没,境内多半匪寇都是由他们清剿,地方部队只进行扫尾工作。
话说回来,剿匪最初目的只是为了开辟一条商道,西南一带百姓算是沾了沈家的光,并且这种情况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虽则如此,外界环境多多少少对西南边陲之地带来了影响,商道依然畅通,但商队过路费逐次增多,每过一个城池,收取的费用都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若非沈家货物利润高,恐怕远及燕州城这样的地方商队早就停止通商。
商人逐利,无利可图之事,商家才不会干。
等林山县局势稳定下来后,方天林着令各村对民壮进行训练,不说全民皆兵,至少青壮年都得有一战之力。方天林也是无奈,林山县人口太少,男女老少全算上,总人口都还不到十万,养不起太多兵,要加强战力,只能培养一些预备役兵源。
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方天林打算逐渐向外推广沈家良种,为了保证沈家优势,会在良种上加一个限制,使种出来的种子不能繁衍后代,现在这么做显然不行,至少在林山县内不行。好在事情是发生在秋收之前,这道工序还没完成,倒也不耽误事。
林山县生产力低下,农忙时需要大量劳动力,眼看即将秋收,沈家河提前吩咐荒谷工匠连日赶工,制作出了一批农田机械,分派到各村,不足的由工房督促下属工匠制作。
虽说只是一些简单的器具,秋收效率也大为提高。
林山县由于四面环山,气候受外界影响不是很大,发生灾情的频率要比外面稍低,但有利就有弊,土地不是很肥沃,平均亩产并不比外面高多少。
今年却是让人大开眼界,但凡种植沈家良种的地主乡绅,粮食产量明显比以往高出一大截,越是贫瘠的土地,增产幅度越高,当然,只是增幅大,亩产总量肯定是肥沃之地更高。
事实摆在面前,百姓眼睛贼利,不用人说,便颠颠跑去打听消息,听说星火村开有沈家种子店,纷纷前往购买。冬季能种的庄稼不比春夏,但也不少,只要种子价格不高,他们愿意现在就进行尝试。
“天林,这么做合适吗?”沈家河有些担忧,林山县好不容易秩序恢复正常,加这么一把料,就不怕再起动荡?
在座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附和,方天林这个决定确实过于冒险。
“家河,大哥、二哥、四弟,要是让你们选择,你们觉得现在快刀斩乱麻容易接受,还是等林山县发展壮大后,再颁布这一法令更能经受?”方天林没有说其他,直接反问道。
闻言,在场众人仔细思索后,顿时默然。推后发行沈家星币只会越加困难,他们的意思其实不在于此,而是压根就不赞同发行新货币。星币在荒谷中使用问题还不大,反正这种货币不出荒谷,不会对外造成任何影响,但要是推广至整个林山县,这阻力就大了。
这么些年过去,沈家海等人已不同于以往,不再是广延村没多少见识,畏官如虎的乡下农户。一开始他们或许不清楚发行货币的好处,时间一长,也看出点端倪。这一条比之前任何政策都要狠,这等于是釜底抽薪,彻底将林山县百姓跟沈家绑在一起。
沈家荣,他们荣,沈家败,最多只上位一方得力,其他人将一败涂地。而这还是在由林山县本地人代替沈家之位的情况下,要是林山县被外乡人攻占,恐怕整个林山县没有一家能落好。
无他,一旦沈家落败,货币系统就彻底崩溃,以前积攒的财富将全部付诸东流,外来势力可没人会承认沈家发行的货币。
沈家河四兄弟面面相觑,这个道理他们都懂,好处摆在那,阻力也可以想见,若一定要发行新货币,那自然是宜早不宜晚,问题是发行新货币真的好?
沈家河沉吟半晌,最先同意这个方案。富贵险中求,除非星币始终只局限在荒谷,否则错过眼下,恐怕越往后阻碍只会越大,这事沈家干了。
余下三兄弟满脸无奈,既然做主的沈家河夫夫都同意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舍命陪君子。他们心里清楚,要不是方天林把沈家迁到这,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何处境。
沈家自己人意见达成一致后,方天林立刻在荒谷中加开了一个铸币作坊,这次就不仅仅是制作纸币,同时还铸造合金硬币。当然,就现在荒谷工艺来说,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合金配方,太过繁杂之物,目前他们还制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