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夜宿(十六)(2 / 2)

那瘦个子见我盯着他看,以为我是在看他背上的枪,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道:“猎枪,平时打山鸡兔子全靠它。”

猎枪?要是没见过枪的人,或许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但我好歹是单筒到小冲锋都摸过一遍的人,要是分不清猎枪,岂不是白混了这么些年。

山里人用的猎枪,大多是木制的,带铁的部位比较少,都是在枪膛里加铁,枪口里面加铁,但瘦个子他们背的‘猎枪’,看起来虽然很久,但大部分地方都是铁质的,而且部件比较精密,比猎枪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这枪究竟是什么,我还真看不出来,似乎也不像是现代的枪,到有些像抗日电影里,八路军用的长枪。难不成,这些山民,祖上还干过八路?那不就是革命后裔了?

多邦达见人齐了,便跟我们打了声招呼,示意我们跟紧,进了山听他的,不要乱跑,解小九不说话,闷油瓶更不会搭理他们,只有我和老胡打圆场,一个劲儿应。

那个瘦个子估计看我文质彬彬的,喜欢跟我搭话,我也干脆跟他聊,想着能不能捡些舌漏,于是问道:“你们都说,那鬼雷山里闹鬼,是怎么个闹法?为什么闹?”

瘦个子原本还跟我谈笑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惊道:“你咋对这个感兴趣。”

瘦个子将牵狗的链子放了,让三条狗自行在前面走,放慢脚步走到我旁边,道:“仙桃山跟鬼雷山交界的地方,是一条大山沟,我们叫乱坟沟,是我们寨子葬人的地方。那沟分成两段,我们把坟都葬在下半段,上半段全是乱坟,那里的土一挖开,就能挖到发黄的人骨头,时间太久,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到了晚上,全是鬼火,据说还听到有很多脚步声,就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走路一样,以前也有人进山偷猎,曾经有两个偷猎者闯进去,出来以后就疯了,嘴里一直叫‘鬼、鬼啊。’”

摇了摇头,瘦个子道:“你去了就知道,虽然我没见过鬼,但寨子里死人的时候,我们都要去送葬,那地方阴气重,一走进去,雾气都是黑的。”

鬼就是软粽,我也不是没见过,因此也有几分相信,但同时有很多人在走路,难道有很多鬼?我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乱葬岗,无数鬼魂,登时暗骂,赵旺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好歹也是大学读出来的,怎么会相信什么千年人参的传说,这一次找到他,非得好好教育一下。

阿鼓寨处于仙桃山山腰,我们要进鬼雷山,路程比较远,要先绕到仙桃山对面,然后下山进入乱坟沟,据瘦个子说,乱坟沟很大,古木林立,地面积了厚厚的腐败树叶,要想穿过乱坟沟,也要费一番功夫,接着才算是进入鬼雷山的范围。

我们绕到仙桃山对面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一路上,凭借着丰富的山里经验,多邦达几人发现了不少痕迹,可以看出,确实是有一个人保持着和我们相同的路线,也就是说,他也正在往鬼雷山走去。

估算了下时间,赵旺去鬼雷山,比我们早了三个小时左右,这小子常年在外读书,没有山里人的体力,连我也比不上,估计这会儿,可能还没到乱坟岗。

临近下午两点时,我们已经下到了半山腰,接下来再走两个多小时,就能下到山沟。

我们略作休息,吃了些红薯干,便继续赶路,以期在赵旺进入鬼雷山之前把人给逮回来,但那小子大约是救父心切,速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慢,我们到五点钟左右,到达了乱坟沟。

这条路是乱坟沟的中断,一下沟,前面就横了道溪流,水到不深,溪流上架了一座人工木桥,多邦达说,是寨子里的人下葬时走的路。

我们走过那条葬桥到了溪流对面,此刻是五点半左右,太阳已经落山,这里就跟瘦个子形容的差不多,古木林立,雾气很重,夕阳的余光都被参天的大树挡住,抬头一看,上方就如同氤氲了一团黑气,因此不得不燃起了火把。

胖子想掏出手电筒,被我阻止了,不管能不能在乱坟沟里找回赵旺,鬼雷山我们是去定了,到时候会遇到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我看着些山民燃料带的很充足,还是能省就省。

溪流的旁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鹅暖石,越往里面走,石头越见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落叶和黑色的泥土交杂在一起。

大约是处于对乱坟沟的忌讳,一路上跟我搭腔的瘦个子此刻也不吭声了,紧紧牵着三条狗的链子在前面带路。

那三条狗,黄的叫大黄、二黄,大黄头上有一撮白毛,二黄稍小,比较调皮,一路上总是又蹦又跳。黑色的叫黑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这三条狗之前在山路上,偶尔都会叫几声,但现在却格外安静,伸着脖子,眼珠子看着前方,快步往前走。

这地方,似乎连狗都不想多呆。

我下意识的看了下闷油瓶,他就走在我身后,我只有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当然,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救我一把,虽然想法挺没出息,但看到闷油瓶离的这么近,我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千年女粽子都要给他下跪,即便真有什么孤魂野鬼,我们也不怕。

小花和老胡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小花始终不怎么开口,他显得无所谓,大概他这次跟过来,只是为了确保我不会折在斗里,对寻找赵旺什么的,都兴趣缺缺,单手揣着裤兜里,仿佛是在西湖边上逛,步子悠闲,却始终保持不掉队。

周围浓重的雾气在火光中,仿佛游离的尘埃,每吸一口气,那些尘埃就钻进肺里,仿佛是吸进了很多小飞虫,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恨不得戴上氧气瓶。

空气中有种潮湿的味道,夹杂着落叶腐败的气息,说不上难闻,但很怪,林子很密,风向也不定,一会儿从前面的树林里吹过来,一会儿从后面的树林里吹过来。

多邦达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和其它几个山民围着一起说话,我们几个不远不近的听着,只听多邦达道:“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难道那娃娃没有走这条路?”

瘦个子不安道:“从上边绕道会快一些,那娃娃心急,不会是走上面了吧?”我心里一惊,刚才瘦个子跟我说过,走上半段路比较平,可以节省路程,但上半段是乱葬岗,那些尸骨是哪个时代埋下来的,就是寨子里最老的老人也说不出名堂,而且恰巧也是闹鬼传闻最凶的地方。

赵旺那小子该不会……我越想越觉得可能,这时闷油瓶指了指地面,微微摇头,淡淡道:“没有人来过的迹象,咱们走错路了。”

果然,那边多邦达等人合计了一阵,嘴里说着要好好训赵旺,但也不得不转头向右边,我们一行十人,开始往乱坟沟的上半截走。

胖子见我忧心忡忡,便冲我挤眉弄眼道:“天真同志,你的伙计跟你一样会来事儿,这叫什么,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种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的个性,真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说……他不会是你的双胞胎兄弟吧?”

我直接就踹了一脚,道:“你别满嘴放炮,小心我妈知道,直接把你放锅里熬油。”胖子躲了一下,甩着大屁股跑到老胡旁边,感叹道:“老胡,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动不动就拳脚相向,哪像我们当年,穿同一条裤衩,喝同一碗豆浆……”

老胡比较注重风水,一上路就变得很严谨,也不开玩笑了,目光注视着前方,眼皮都没抬,回道:“小王同志,我从来就没有跟你穿同一条裤衩,因为你当年根本就不穿裤衩……”老胡话音刚落,瘦个子牵着的那条黑皮突然冲着前方汪汪大叫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收回注意力,立刻往前看去,火光的尽头是黑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条狗叫的厉害,我们不敢大意,连忙快步往前跑。

瘦个子将黑皮的绳子松了一截,那狗就猛的往前窜,我们也跟在狗后面跑,但奇怪的是,黑皮一直大叫的跑动,大黄和二黄却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