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874 字 4天前

薛闲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兀自扫了眼山间。

石头张瘫在地上好半天,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一边试着稳住身体,一边嫉妒又羡慕地看着稳稳站着的玄悯,道:“祖宗,打个商量,下回我能不能也上背上去,别在爪子上呆着?晃得太厉害了,想吐……”

薛闲横了他一眼:“龙背是随便谁都能骑的?”

玄悯正拨着树枝,捻着纸符,想探一探此处可有异常的灵力聚集之处。听到薛闲这话,手上便是一顿。

薛闲说完,咂摸着这话哪里不太对味,一抬眼又见玄悯目光扫了过来,登时脚快过脑地原地一转,背朝着玄悯,冲石头张道:“滚蛋。”

石头张:“……”

打商量不成,只得乖乖做事。他挑了几个地方,站在高石上东南西北看了一圈,摇头道:“不是这座山,得换一个——”

“地方”俩字还未出口,他和陆廿七便又被薛闲这祖宗薅在了手里。

他甚至还未曾来得及摆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就又在狂风之中上了天:亲娘祖宗——救命啊——

这一回落地,声势更为浩大。

因为薛闲两脚刚沾到连江山的地面,整座山便抖动了两下,那极为熟悉的呼应感又来了。

第76章 指间痣(三)

“就是这里!”甚至不用石头张确认,薛闲就已经斩钉截铁地开了口。

他恢复得越好,这山中龙骨同他的呼应便越强。这一次的震动较之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得多,以至于本就有些犯晕的石头张和陆廿七当即便被震得踉跄倒地,石头张更是脚下一滑,径直朝山下滚去。

好在玄悯及时伸手拽了他一把。

“坐着吧。”他干脆地冲两人道。

就这么个震颤法,山没塌都是命好了,哪还站得住人。

石头张拽上眼神不好的陆廿七,一屁股坐在一株山顶老树边,死死抱着树脖子,以防坐着也被这山头哆嗦下去。

薛闲只试着收紧了一下手指,便觉察到这龙骨状态不对,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在了地下,以至于难以挖出。这就好比伸手去拿某样东西,本应当轻轻巧巧的,却一次比一次麻烦,活似那东西上额外压了个累赘。

如果说,上一回在温村取骨时,龙骨上压着的阻碍能有千斤之重,这回简直就像是压了两座泰山。

薛闲刚皱起眉,就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玄悯。

兴许是他这一年犯太岁,自打被抽了筋骨后,做什么事似乎都不那么顺畅。这世间有能力给他帮忙的人少之又少,他也早已习惯凡事自己盘算着解决,能动手绝不动口,能来硬的绝不来软的,反正他无所畏惧。

然而直到碰见玄悯,他才发现,有人在关键时刻帮一把手着实能省去不少麻烦事。他本以为就自己那不喜欢旁人插手也不爱亏欠于人的脾气,应当不会喜欢被人帮忙。可事实上,当玄悯频频插手时,他却觉得并不赖。

兴许是玄悯选的时机太过恰到好处,又兴许他半瘫之后耐心和脾气都被磨得好了一些……事到如今,他陡然发现,他居然已经开始习惯玄悯的介入了,甚至主动给玄悯留了位置。

就好比眼下,当玄悯盘着铜钱,理所当然般帮他压住其他一切阻碍时,那空出的位置便被填上了。

这是薛闲头一回在收回龙骨的瞬间有些心不在焉——

疯狂震颤的山体犹如一头猛力挣扎的凶兽,想要窜出来,却又被玄悯以强硬的姿态冷冷压在笼中。只是那呼之欲出的龙骨在脱出泥土时,却有了些微的凝滞。

“别松劲。”玄悯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薛闲的手便被人握住了,温热的体温带着汹涌的灵力透过薄薄一层皮肤,灌注进手掌中。

被埋于山中的龙骨乍然而动。

薛闲被握着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像是回神般猛地加了力。

就听长风一声呼啸,在剧烈到连老树都快要歪倒的震颤中,数块小段的森森白骨从三处山泥中脱离出来,径直朝薛闲而来,一块接一块,在贴近薛闲掌心的瞬间被看不见的火化为齑粉,贴着掌心皮肤,融进了身体里。

在他还不曾来得及消化龙骨之时,这连江山中发生了一丝极为诡异的变化。

就见四根仿佛蛛丝一般的东西,从连江山以极快地速度蜿蜒出去。分别窜向了四个不同方向,只是三根在他们东侧,一根单枪匹马地窜向了西侧。

那痕迹眨眼而消,如同水汽一般蒸腾进了夜色里,再无动静。

薛闲皱着眉,眸光扫了一圈,却一时有些捉摸不清方才那“蛛丝”般一闪即逝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取出来了?终于不震了?我能撒手了么?”抱着树躲灾的石头张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连珠炮似的问道,“你们为何这么一脸警惕地站着不动?”

被他这么一搅合,薛闲这才发现,龙骨已经取完了,而他和玄悯的手却依然维持着叠覆的姿态,在无意识中半垂在身侧,而自己甚至还在不知不觉中勾住了玄悯的一根手指。

薛闲:“……”这是怎么变化而成的姿势,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但是不知是鬼迷心窍亦或是别的什么,掌心手背皮肤相触相贴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而薛闲居然觉得这种亲昵感让人有些流连其中,不大想立刻切断。

于是他懒懒散散地从眼角瞥下目光,看了片刻,才主动撤开了手。

先前玄悯倒是没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没反应过来。薛闲这么一让,他才偏头扫了一眼。

他扫量人时,目光总是轻而浅淡的,一触即收,或是一扫而过,极少有多做停留的时候。明明那双眸子看起来总是冷静而凉薄的,却又似乎在某一个难以捕捉的瞬间里,含了些别的意味,乌黑而幽深,探不见底。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得难以描述,一旁惊魂刚定的石头张却毫无所觉,他抱着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似乎还在缓慢地适应着不再摇晃的山顶。

一张老脸贴着书皮呆了片刻后,才叹着气“噼里啪啦”拍着身上的泥,一边拍,一边还拱了拱兀自盘腿坐在地上的陆廿七,道:“怎么了?别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陆廿七当即翻了个白眼,语调毫无起伏道:“我哪知道,我瞎。”

石头张:“……”

他琢磨着这小子语气有些阴阳怪调的,同样觉察到阴阳怪调的还有从玄悯身边让开的薛闲,他瞥了陆廿七一眼,就见那十来岁的少年目光在他的手指那绕了一圈,又装瞎似的钉在了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