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说:“当年李夫人,入宫不到一个月,就传出有身孕。入宫不足八个月就生下了太子。那李夫人先前还是嫁过人的,太子兴许根本就不是皇上的骨血,太后么,自己无子,所以才利用他帮他打掩护。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他们的计谋。咱们只要证实他不是先帝的骨血,就可以顺理成章废了他,连那冯氏一起,谁也挑不出半句不是。然后再扶持新君,如此才可了却后患啊。”
乙浑惊讶说:“当年常太后不是已经证实了他却是先帝的骨肉吗?先帝不能这么糊涂,立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做太子吧。”
杨涟说:“谁知道呢?说不定连先帝也都是被蒙蔽的。说不定先帝根本就不能生育,否则皇后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无子。”
皇后虽然无子,但先帝可是有好几个孩子的。乙浑见他胡扯太远,给他打住了:“你说的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杨涟却仍说:“这种事,需要合情理吗?谁有权,谁说的就合情理。他无权,任他再有理,他也是没理。”
乙浑有点动摇,但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废帝这种事不是能轻易做的,他真敢那样做,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乙浑认为,当年宗爱做的最错的,就是废了太孙,立了南安王,只这一步,就将自己推上绝路了。他万不敢接受杨涟的建议。
杨涟说:“如不这样做,太后皇上早晚会针对咱们的啊。”
乙浑说:“这不见得。只要咱们不出大错,她不敢轻举妄动的。”
两人正当议论间,家人连忙来传报,说宫里来人了。杨涟吓的连忙收拾了案上酒肉,乙浑一股脑钻回被里,呻.吟着装病。杨信在家人的引导下进入主卧,青色的袍子带起风,笑道:“大人别来无恙,听说大人近来忙于朝务,忧劳成疾了?太后特意命我来探望。大人可还记得我这个故交吗?”
乙浑病歪歪道:“杨君而今受太后的宠信,我这身份已经高攀不起了。我身体有病,不能下床远迎,还请恕我无礼。”
杨信道:“乙浑大人要是知道我带来了什么,肯定立刻就能百病全消,下地跳跃了。”
乙浑歪了头看他,这人模样倒是一点没变,白面修容,玉树临风,风采更甚当年。乙浑对这杨信为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只是而今立场不同,十分戒备。
乙浑假装病的糊里糊涂,眼睛半睁半闭道:“带来什么啊?”
杨信笑,将袖中的诏书,丢到他床头。
乙浑一看那帛书颜色,就知道是宫里的诏命,忙翻跟头捡起来,一看,大喜过望。
病也不装了,他直接下床来,喜出望外道:“你这不是来诈我的吧?”
杨信看他反应,笑道:“我哪有必要诈你呢。这是太后亲命我来,好好跟你聊一聊。太后很担心大人你啊,让我务必要客客气气的,说说笑笑的,表明诚心诚意,绝不可能惊吓了大人你。”
乙浑连忙让杨涟先出去,他赤脚下地去关上门,回头见杨信已经在那案前坐定了,自己笑模笑样提了藏在案底下的酒壶,拿了酒被斟酒,还把那盘吃了一半的牛肉端了出来,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开吃。
乙浑藏不住笑,手拿着诏书,伸了食指点他,一边朝他走去,高兴的神采都飞了起来:“你啊你,你还是这么不见外啊。一点都不客气,我晓得太后她老人家为何总是派你来对付我了。换了旁人气氛不合,说着说着打起来,或闹个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你我是不会有误会的,什么都能敞开了说。”
他坐到席上,笑道:“怎么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太后派你来做什么的?她现在恐怕在生气吧。”
杨信道:“岂止生气,太后气的脸都变形了。你这件事真的做的太过了啊。陆丽是三朝的老臣了,曾为先帝立下大功,而今他年事已高,只说安享晚年,你却把人杀了。太后能不生气?”
乙浑摊手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啊。我对皇上是忠心不二,一心一意要辅佐朝廷。可太后一定要逼我,死到临头,那我也不能俯首就戮吧?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能晚死就不敢早啊。”
他无奈叹道:“陆丽杀便杀了,太后若执意要追究我,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鱼死网破啦。”
他饮了一口酒。
杨信听的笑,意味深长道:“你这是在威胁皇上和太后啊。”
乙浑叹道:“不是威胁,只是一点心里话呀。我虽然忠心,可太后若一定要逼得忠臣无路可走,那忠臣也只能别无选择,保命要紧啦。要我说,那世上的奸臣,都是被君王给逼的啊。你要是不肯做奸臣,就只能像屈子、贾生,或商君,落得凄惨不堪的下场啊。我想向太后、皇上表明我的忠心,又怕太后皇上不肯听啊,只能采取非常之道。”
杨信道:“太后自然相信乙浑大人的忠心。皇上得知陆丽死了,气的要杀你,还是太后拦住了呢。太后说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
乙浑诧异说:“太后真的这么说吗?”
杨信说:“自然。”
乙浑忙说:“那请收回我方才的话去。”
杨信笑:“我也相信乙浑大人的忠心。乙浑大人若是真有那意图,就不会将这话告诉我了,对吧?乙浑大人是问心无愧,所以才能如此畅意直言。大人放心吧,我会在太后面前替大人美言的。”
乙浑假装感动感叹说:“还是你了解我啊,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杨信道:“其实乙浑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惶恐。当今皇上年纪尚幼,太后又是弱质女流,总要依靠人来执掌朝政的。就算不依靠陆丽,不依靠大人,也要依靠别的人。旁的人还不见得有大人这样的胆识和忠心,既然如此,太后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太后暂时生气,然长久看来,她还是要倚重大人你的。再者说了,当年皇上和太后,又不是亲生的母子,两宫的龃龉不轻啊,有大人你在,太后对皇上才能拿捏的住。这不是正好平衡了吗?大人若试想,一旦废了帝,朝中还有谁堪扶持,谁又能如此合大人的心意呢?陆丽死了,太后既然肯重用大人你,这便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了。于你,于她,都有好处。大人若真听信那杨涟的撺掇,那才要大祸临头了。”
乙浑心说:“他怎么知道杨涟对自己说了什么……”心惊了一惊,即忘了反驳。
杨信道:“先帝刚刚驾崩,眼下正是需要大人辅助皇上,为国尽忠的时候,那些人别有用心,想将大人往火坑里推,借刀杀人,替自己谋好处,哪会是真心替大人考虑呢。大人万万不可被其利用,当年宗爱的例子还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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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段政治戏写完以后劳资再也不写政治啦哈哈哈。还是感情戏暧昧戏写着爽,下部狗血玛丽苏走起来。
第173章 终章
次日, 乙浑入宫见太后来了。
那时是清晨,距早朝还有一个多时辰。乙浑穿着他的三公袍服,冒着初春的寒露, 到了殿上, 本欲会见太后,却没料拓拔泓也在。他在前殿里, 被宫人伺候着洗脸,身穿着亵衣, 墨缎般的长发披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