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就按下了电话的拒绝键,将张幼宁小心的放下,轻手轻脚的拿起电话走到书房中。
回拨,电话的那一边,是张幼宁的师兄。师兄说幼宁的父母已经来了,二老都有点撑不住,不想在北京呆了,明天会送幼宁去火化,后天就带他回武汉安葬,问赵睿去不去再看一眼送一程。
赵睿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拒绝了。
师兄在电话里就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
说老天怎么这么没长眼,你赵睿出门怎么就就没被车撞死,张幼宁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这么绝情,这么多年,你赵睿怎么对幼宁的,幼宁又是怎么对待你赵睿的,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幼宁是什么?你他妈的良心都喂了狗了。幼宁就为了看你一眼,那傻子发烧都快40度听说你去同学聚会爬都要爬起来去,回来连走到校医院都挺不住。你他妈就是那傻子的魔障,除了你他心里还有什么。
他上辈子就是再欠你也还完了,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
……
师兄很激动,骂到后来逐渐的带上了哭音。
赵睿沉默的听着,原来竟有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师兄,我终于知道,我爱他……”
电话那边只有喘息声,赵睿接着说,“师兄……”
电话的两端都沉默了很久,赵睿心里梗着难受,最后只能归结为一句,“谢谢你。”
宋智狠狠的挂上了电话,他觉得人生很无常,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默默的坐在张幼宁的床上抽烟。
宋智喜欢在七教室自习,回宿舍时偶尔偷懒会从梅园的小灌木丛里翻过去,大三那年,他无意中看见了那两个人的亲吻。梅园的昏黄的路灯下,赵睿低着头说了什么,张幼宁扬起脸笑着回答,赵睿亲在幼宁的脸上,幼宁又亲了回去,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吻。
宋智呆住了,从灌木从的缝隙中偷偷的看着他们走远。后来的日子里,起初是有些鄙夷和厌恶的,见了那两人也不再热情,只是冷淡的打声招呼便走。这种同性之间的关系,他觉得很恶心。
人都是好奇的,渐渐的,宋智会忍不住的观察那两个人,会用旁观者的眼光去审视这种同性的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看张幼宁那仰起脸微笑的样子,并不是爱上他,只是单纯的羡慕他那种执着的飞蛾扑火般的爱情。
不会再有人这样了吧,至少,宋智不会。
宋智很矛盾,心里阴暗的地方有时候会想看着这两个人分手,但真等到赵睿出国之后,他反倒又希望他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研二的时候,新升学的张幼宁和他分到一个宿舍里,遇到赵睿那样现实的人,张幼宁被抛弃了。
研究生的两年间,张幼宁很勤奋,依旧和同学打闹说笑,不过宋智却找不着当初他扬起脸笑着时的那种感觉。再后来,宋智在东校门遇到了发着高烧的张幼宁,这才知道赵睿回来了。之后,张幼宁又开始傻呵呵的笑,开始频繁的离校住宿,宋智眼看着张幼宁的刘海慢慢的遮住了额头,看着他开始阅读菜谱,心里竟然十分的安慰。
宋智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张幼宁放在宿舍里的物品,东西其实不多,一些教科书和几件衣服。宋智想了想,最终还是撬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些获奖证书和身份文件,很整齐的码放着。宋智将那些东西取出来,放进箱子的时候,掉出一个很陈旧的信封。
信封里只是几张班级同学的合影,宋智拿起来一一的翻看过去,不少是胶卷的老照片,时间久了颜色开始泛黄,每张背后仔细的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照片上两个人总是笑着站在一起,有时是左右,有时是前后。照片上赵睿的脸有些模糊了,宋智把照片微微侧着对着灯光看过去,有不少指纹的痕迹,宋智明白了,那是张幼宁留下来的。
宋智把东西收拾好打了辆车直奔东城,幼宁的父母来了,现就住在东城那家医院的附近。
幼宁的父母是武汉某老机械厂子弟学校的老师,幼宁是他们三十多岁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一下子就这样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接到电话的时候,当场就厥过去了。老两口教书育人大半辈子,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老年丧子,但他们毕竟是坚强的,幼宁的尸体没有办法运回武汉火化,病床上的老两口坚持爬起来要到北京送孩子一程。
除了老两口,来的还有张幼宁的表哥表嫂,宋智帮他们将幼宁的遗物托运回家,又回学校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张幼宁的人缘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唏嘘不已,感慨着人生无常。
幼宁火化的时候,赵睿还是没有来。
那些照片宋智并没有交给张幼宁的家人,他留下一张,其余的一起投入了邮筒,寄给赵睿。
10:死别
幼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什么人的怀里,面前的电视开着,他有些茫然的回顾四周,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个有些熟悉但又很陌生男人正拥着他,那男人穿着很随意的t恤和睡裤,看起来有些颓废,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油腻,胡碴没有剃干净,眼眶下有着青紫色的阴影,嘴唇也有些干裂。
赵睿睡的并不踏实,挂了宋智的电话后,他仓促的翻了点饼干点心充饥,想了想又拨了母亲的电话,要了老家据说很灵验能通灵的黄大仙的电话地址。随后回到客厅将幼宁抱在怀里,拥着他,看着他,亲吻他,半梦半醒的靠在沙发上。怀里的幼宁稍稍一动,他就醒了,睁眼的时候,看见幼宁已经坐起来了,正偏着头看他。
赵睿也坐起身,顺手揽住幼宁的肩问,“觉得好一点了吗?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幼宁有点呆呆的,对那揽住自己的手臂并无过多抗拒,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句,“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出口的问题自己都觉得奇怪,心里仿佛就认定了这男人该是那种时时刻刻都干净利落,神采奕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