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去告诉他,他若不来见,这嫁衣我死都不会穿!”当然,来见了更不会穿,云姝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此刻已经焦头烂额,是真的抽不开身。
连荷没别的办法,只好让其他人暂时先守在门口,她前去通禀。云姝趁着此时下了床,随手扯过披风上搭着的前一夜的衣裳裹上了身,又自己动手净脸,随后坐在梳妆桌前静静等待着。
大概一刻钟后,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哼,紧跟着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黑影快速的闪了进来。
云姝主动迎了上去,“走吧!”
未羊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云姝微微一愣,第一次有点反应不过来,“云姑娘知道我要来……”
云姝抿唇一笑,不言而喻。
“我不太会水,一会还要多劳烦你看顾了。太子殿下已经进城了是吗?他可有受伤?”
“殿下一切安好,云姑娘放心,殿下已经在另一头准备接应了。”
“那快走吧!”
趁着这会守卫松懈,连荷又被她支开。云姝便跟在早就踩好了点的未羊身后一路直奔皇太后的寝宫而去,六公主就是在那里被皇后投的井!
两人抄着近路,借着黎明昏暗的天色秘密潜伏了过去。皇太后并未死,只是处于软禁的状态,所以这偌大的宫殿之内显的格外的冷清,反倒是更利于他们行事。
只是千算万算,云姝也万万没料到,他们刚到那口井的附近,就见皇后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之内独自饮酒望月悲愁。
她穿了一身黑纱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凉亭那处的光线又暗,所以最初没有发现她也再此,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谁!”
皇后身边的侍女非常警醒,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云姝和未羊。未羊出手果决,一记飞镖甩了出去,顿时让那名侍女闭了嘴,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皇后似乎喝了不少的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把他们给本宫捉住!”
第七十七章
慌乱之中, 宫女大喊, 侍卫持着火把迅速围拢而来。云姝在那些人到来之前, 动作利落的跳入了井中, 未羊断后, 并未立即跟上来。
当身体完全的没入水中的时候,云姝已经提前憋足了气,但她睁不开眼睛, 水流急促的将她的身体冲走,随波逐流, 根本难以控制。
气息将要憋到极限的时候,云姝拼命的滑动手脚想要向上游去,可仿佛身体重若千金一般, 反而还在下沉。
云姝心底有些慌,窒息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受。她一边拼命的游动,想要破出水面换气,一边还期望着下一刻未羊就会出现,将她带离这片比沼泽还要让人觉得无力的深水之中。
终于到了极限, 她猛的吸进了一大口的水,然后呛咳不止, 一连串的气泡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手脚乱蹬,企图脱离这让人绝望的困境。
可眼前阵阵发黑,渐渐的手脚都停止了游动,身体在水流中浮浮沉沉。
意识残存的最后, 云姝仿佛又回到了云家后院的那个池塘内。日光耀眼灼目,她微微昂着头,看见眼前清冷卓然,风华绝代的郁南王单膝跪在池边,朝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她伸出了一只手。
嗓音低沉动听的说:“把手给我。”
云姝的手臂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抬不起来。
他又伸过来一段距离,满面温煦的催促:“快把手给我。”
云姝急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可她仍是抬不起手。等了许久的郁南王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起身离去了。
“你别走,王爷……太子,慕容长卿!你别走!”
我还在这里,你别走啊!
云姝突然从口中呛出了一大口水,风一吹来,周身冷的仿佛坠入了冰窖,手脚都没了知觉似的。
紧跟着一道有力的手腕撑着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搂进了湿漉漉的宽阔怀中。慕容长卿沙哑着声音在云姝的耳边传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终于醒过来了!”
云姝的意识回笼,发觉这是一处桥洞之下。天色已经亮了许多,远远的还能听到小贩叫卖早餐的声音。
他们都湿着衣服,云姝靠在他宽厚的肩头,想到先前意识模糊时看到的那样让人无力又急迫的画面,忽然眼泪急蓄了满眼。她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回抱住他,这一次将他的胳膊抱的紧紧的,拼命的呼吸,让更多空气灌入肺腑之中,云姝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长卿知道她是吓坏了,她的无助和难过如一把利剑直戳他的心口,疼的要命。他恨不得将她柔弱的身躯塞进胸口,放在心尖上护着。
“没事了,我回来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事了。”他满心疼爱与怜惜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慰,“可有哪里受伤吗?”
云姝轻轻摇头,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十五皇子慕容智,已经被李代桃僵。那位想要取代你的新帝,是慕容砚安所伪装的。宫内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暗中换成了他的人。那日我听他们讲话,吕后之前似乎并不知道。”
慕容砚安与吕后有杀母之仇,吕后若是早知是他,又岂能这般安排?
慕容长卿听到那个名字,脸色微微的一变。他又仔细的从头上下打量了一遍云姝,不放心的问;“他没有为难你?没在下蛊伤害你吗?”
云姝摇头说没有,“重返皇宫,触景伤情,还要和吕后纠缠,他暂时还没顾得上我。他也不知我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我是趁其不备逃出来的。”
“那就好。”
之前“慕容智”放出狂言,若他不曾现身,就要这天下连同云姝一同归入他的掌心之中。初听此话他还比较诧异,因为以他对这位弟弟的了解,懦弱且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活在吕后的掌控之下,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若是换成慕容砚安,那就说得通了。
“未羊还在宫内里呢,他为了给我断后与那些人交手,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我跳井之前被吕后所见,估计他们若顺着井下来,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打断了思绪,慕容长卿擦了擦云姝脸颊上的水珠,撩起一绺湿发别在耳后,他温声道:“未羊那里应该无事,现在你先随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
云姝点点头,下一瞬就被他拦腰抱起,走了出去。
云姝的手臂环在他的颈项之上,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和金疮药混杂的味道。她知道他受伤了,这一路的埋伏与刺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才走过来的,
脚下是尸体铺路,眼前是血雨腥风。生在帝王家,数不尽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暗杀刺杀,伤痕累累,毫无亲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