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想你。”荀澈依旧正正望着她,眼光温柔,唇边笑意淡淡的,但诚挚之意却显露无疑。
俞菱心被他看的心乱,很快便垂了眼帘,只是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下来:“不许总说这样的浑话,我在问你正经事呢。”
“这如何就不正经了?你是我三媒六礼拜过天地正正经经的妻子。”荀澈瞧着她双颊上的浅浅绯红,心头那来回转圈的一点痒再也忍不住了,咬牙起身,主动坐到俞菱心的身边,彻彻底底的让她在车厢里退无可退,同时伸手去握她的手。
他的动作并不快,幅度却不小。俞菱心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心里砰砰乱跳的同时,也没有多少真的想要推开他的想法。
待得荀澈修长而温暖的手与她相握,那感觉竟然让她也有几分莫名的熟悉甚至眷恋。
毕竟,前世里的那一段姻缘,固然是荀澈生命尽头最后的温暖,同时也是她生命里仅有的亮光。
十八岁回到京城,标梅已过,嫁杏无期。身边的生母暴躁依旧,而父亲已经贬谪千里,嫁妆几乎压榨殆尽,俞家彻底破落无地。
很实际的说,当时的俞菱心便是不给人做妾,也最多是填房低嫁,实在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当然,嫁给那时命不久矣的荀澈,伺候病榻三年随即守寡一生,在旁人眼中也同样不是好姻缘好前程。可俞菱心自己知道,她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及,她到底为此有多么庆幸。
“父亲起初是责问我的,“温香软玉在握,荀澈终于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满足,才又答了她先前的话,“不过我与父亲讲明了这利害关系,今上宽和,耳根子却软,皇后积弱,朱氏跋扈,纯臣之路只是死路罢了。”
俞菱心自然知道荀澈此言里头含着多少家破人亡,天人永隔的惨烈前尘,也不由轻叹了一声,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他手背上。
荀澈弯了弯唇:“父亲虽不算全然听进去了,但也有一半的默许。家法也是半真半假,手臂上的伤痕其实最是狰狞。因为我等下就要进宫。若是上了伤药,这戏就演不成了。要紧的是,今次若是不成,说不得我就得再挨一次。”
“那还是今日演好罢。”俞菱心脱口而出。
荀澈又笑起来,轻声问道:“这样心疼我么?”
俞菱心抿了抿唇,本能想要否认,然而低头看着自己与他合握在一处的手,却又觉得有些矫情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白了荀澈一眼:“不然呢,你这个样子过来给我看,不就是诚心过来招我心疼的吗?”
荀澈不由笑得更舒心了:“知我者,我妻也。”
“呸。”
随着俞菱心一声轻啐,马车已经转到了俞家门前的华康大街上。
荀澈知道时间差不多了,纵然再是恋恋不舍,等下也都各自有事,实在不能耽搁,便趁着最后一刻功夫,又飞速叮咛了俞菱心几句。
虽然没有一句解释,都是各种大小事情的吩咐和信息,但俞菱心还是都立刻一一明白,同样嘱咐了他一声小心保重,才从二门下了车。
甘露赶忙过来扶她,又偷窥她脸色,瞧着好像俞菱心先前的那几分烦躁甚至怒气已经全散了去,秀丽面孔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微笑,甚至还有几分舒怀模样,这才放了心。
甘露一路回来其实是惴惴的,旁人不曾察觉俞菱心今日在文安侯府诗会后半段的心情浮动,她这个贴身丫鬟却是有些感觉的。只是自家姑娘近来越发喜欢一个人独处思索,她也不敢打扰。
幸好此刻雨过天晴,甘露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回到莲意居之后,刚好温嬷嬷过来继续带着霜叶和甘草正在整理账本,一听说大姑娘的马车在文安侯府又坏了,登时就都黑了脸。
上次在昌德伯府马车出了问题,只说是太太苏氏有些什么推波助澜的心思手脚,但这次就算不说俞菱心的马车是单独照管的,就是看着俞菱心是带着太太苏氏的亲女儿俞芸心出门,苏氏也不可能对马车下手,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