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持平并没有很久,三月二十四,当宗景司涉入之后,流出来了另一个消息却让京中的议论更倾向于前者了,因为朱贵妃的遇刺,是实实在在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惊慌抵挡之左手小指被削去一节、右臂右腹各中一刀,而朱贵妃最引以为傲的绝色芙蓉面上亦有两刀。
这样的伤势,尤其是脸面上都有刀伤,难怪宣帝震怒,又难怪宣帝并不会怀疑这为长春宫自行之计。
然而正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越发倾向于皇后下手、中宫或许即将易主或空悬的时候,三月二十七,昭阳殿里再传惊变。
文皇后当着宗景司司正,并同行的宗亲长者以及结发为夫妻二十几年的宣帝,触柱求死,自证清白。
虽然当时随侍的內监与宫女拼死阻拦,文皇后也并未当真身亡,但中宫此举的决心,却仍旧震动了宣帝并宗景司数人。
因为皇后在凤袍之下内着素衣,素衣上刺血泣告,自诉清白,而其触柱力量之大,直接头破血流地昏了过去。若不是其中一名內监本能拦阻之时抓住了皇后袍服一角、略缓三分冲力,文皇后必然头骨碎裂、当场殒命。
宣帝后宫妃嫔之中,唯一曾经稍微习练骑射的只有朱贵妃一人,余下众女包括文皇后在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质。因而也可以说,文皇后此举,必然没有任何演练做戏的成分,真是抱了必死之心。
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后宫与前朝皆是一片静默。
因为刺杀朱贵妃的刺客本人在三月二十六就已经尽数找到,可以说意外也可以说不意外的,动手的那个太监以及关联密切之人都已经身死,而且都是砒/霜/中/毒。
一下次彻底失去了能说话的人证,再如何搜查搜索,也不过是死物旁证罢了。基本上从找到尸体的那一刻起,宣帝也好,宗景司众人也好,都知道剩下的只能靠审问有有嫌疑者。
威逼,或者诈问,但此事怕是难有真正的真相。
结果宣帝真正的诈问言语还没有说完,文皇后已经血溅昭阳。
到底是少年结发的夫妻,文皇后虽然远远不如朱贵妃美貌柔媚,才干上也不算太过出众,但也同样没有太多过错。
若真是文皇后谋害朱贵妃,那种种责问便不为过。可倘若文皇后当真是无辜的,那么她受到如此屈辱责难才不得已以死自证,又是何等可怜。
宣帝自登基以来,头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到了两难与无力。
于是在昭阳殿与长春宫两厢都在静养的情况下,宣帝也病了几日,一直到四月初才重回朝堂。长春宫的刺杀被归结为宫人怀怨,不了了之。
而首辅英国公则在此时提出一道酝酿已久的奏本——请求宣帝议立青宫储君,以安国本,以安天下。
这道奏本可谓十分大胆,除了当时在朝堂上震惊群臣之外,也在士林之中广为流传,成为明臣忠谏的样本。
因为这奏本还正面指出宣帝多年来过于宠幸长春宫,放任后宫后妃对立,尊卑不明,且在诸子之中犹豫不决,如此种种,才是如今局面的真正起因。
这个道理,宣帝自己内心未必不知,只不过先前后宫看似和睦,诸子之间也无过激矛盾,他便继续放任不提。直到仁舜太子朱伞之事发生,宣帝才不得不稍稍平衡后宫局面。
只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有如今情形。
四月初四,宣帝下旨,为包括文皇后亲生嫡子赵王在内的四位皇子在宫外选址建府。
换言之,这就是说宣帝仍旧没有明确显示出对储君之位的倾向。但同时宣帝还有一道旨意,便是令礼部与宗景司预备下半年的选秀章程,要在天旭十四年内为秦王、吴王、魏王三人采选妃嫔。
这个消息一出,京中上下所议论的话题立刻就从长春宫遇刺之事的真相,转向了自家儿女的婚嫁之事。尤其是不想让女儿参与选秀的,没婚约的立刻要议,有婚约的也要提前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