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昌德伯夫人带着齐珮上门了,还带来了整整一车礼物,说要给俞菱心拿一千两银子添妆。
若是作为亲舅父舅母,这个数字倒是也收得。只是昌德伯夫妇与齐氏关系很疏远,虽然没仇怨,也谈不上什么亲近,这个时候拿出这笔钱来,俞菱心便很不想收。
然而昌德伯府有名的见风使舵到底不是虚名,昌德伯夫人更是十分拉的下脸,瞧出俞菱心有客气的推据之意,便含笑道:“不怕外甥女笑话,舅母先前有许多糊涂之处,待我那娘家嫂子和侄子都有些偏颇。如今想明白回转了,便有这个赔礼赔情的心。外甥女若是再推,那就是真不给舅母一条路走么?再者你娘不在京里,舅家的情分总不能指望你太太那边罢?”
昌德伯夫人说的这样直白,倒是合情合理,且一千两也不算什么太了不得的大数,真的不让身为正经舅家的齐家添妆也不太好,也就勉强收了。
这时昌德伯夫人又顺势提出,自己与齐珮可以为俞菱心做笄礼的主宾与赞者。
这个俞菱心就没有应了,微笑答道:“舅母厚意我心领了,不过程夫人昨日到京,已经定下为主宾,赞者也请了锦柔,到时舅母和表姐有空,过来观礼便是。”
昌德伯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了,她这次拜访其实主要就是为了俞菱心笄礼之事。那毕竟是女子出阁前最重要的成年礼,主宾身份要贵重亲近,她自诩在俞家亲眷之中身份最高,若是再为俞菱心主持笄礼,之后跟娘家长房拉关系也就更容易些。
然而她却忘了,程雁翎的母亲谢氏,算是俞老太太的族亲,可算是远房姑侄。虽然昌德伯府的爵位不低,但论实权与势力,她哪里能跟程夫人比肩。
当即只好尴尬的笑笑,又勉强说了几句备嫁之类的闲话。
但齐珮那边却有些忍不下去,她与荀澈的姻缘无望,是被这么个出身不怎么样的表妹搅合了,她已经是百般忍耐,如今主动纡尊降贵过来给她做赞者还被拒绝?
齐珮看着母亲强笑寒暄的样子就更来气了,猛然插了一句:“表妹如今事事如意,不知可还记得远在江州的姑姑?表妹无意让亲娘回来送嫁吗?”
这句话一出,俞老太太立刻冷了脸,昌德伯夫人想拉也晚了。
俞菱心却只是一笑:“我娘前些天有信过来,是想上京里来送嫁的。不过我已经回信问了我娘预备给我添妆多少,如今暂时还没回信,或者路远,还是书信表心意也就够了。”
有关这段书信往来,连俞老太太都不知道,不过见她答得这样坦然,也就放了心。再顺着想想那话里的意思,俞老太太面上也有几分讽刺之意了,索性望向俞菱心:“山高路远的,六月又热,还是叫你娘不要奔波了。到底是伯府女儿学问好的,写几幅字给你做念想也好。”
伯府女儿学问好,这几个字就像打在昌德伯夫人脸上一样,先前就有些僵硬的笑容越发持不住,索性假意说了女儿两句,便匆匆起身告辞而去。
俞菱心看着齐珮走时脸上犹有不甘的神色,心里只是摇头,又想起上次在荀家的那一声“二哥哥”。
齐氏到底是齐珮的姑姑,真说出齐氏什么教养问题,齐家脸上很好看么?齐珮自己脸上又有光采么?
她平素并不是这样没脑子的,大约还是有别的怨气在心里,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罢。
而俞老太太这时候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菱丫头,你什么时候请了程夫人做主宾?”
俞菱心目光不由有些闪烁,她其实也是今日一早听了白果的禀报,说是荀澈已经安排好了,但此刻只能含糊推说是宫宴那日提起的。
俞老太太倒没追问细节,大约也能猜出是荀家的面子,毕竟镇北将军成为女方媒人,也是荀家请的。
只不过老太太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道:“看来端仪县主和明大公子的事情,是有些苗头了。”
俞菱心想了想,她当然知道程家人在她的婚事上出面是给荀家面子,但这样深入的话,那其实跟齐家甚至文家的心思差不多,都是借着她去拉关系,将来还是要落到明华月与荀澈母子对明家、尤其是对明锦城的影响上。
但她此刻更清晰的念头却是,这样的局面,也都在荀澈的算计之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