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难呢?”荀澈抚了抚妻子的肩臂,“以前昭宁大长公主随驸马镇守荆阳时,三度面临破城之危,当然有人力劝昭宁大长公主回京。但公主说,‘吾为天家帝姬,享尽万民所奉之锦绣膏粱,自当以死卫国。若荆阳城破,必血溅三尺,以殉社稷’。京中的世家子弟也是如此,既然生下来就有这样的家世爵位,有些责任也是逃避不得的。”
俞菱心揣度着他话里的意思,又想起明锦柔的前世:“在这一点上,锦柔心里真的是明白的。”
“锦柔即便是不喜欢秦王殿下,这件联姻其实也是要考虑的。”荀澈垂下眼帘,“从眼前来看,秦王殿下需要一个有力的岳家,和一个懂事的妻子,这是他在皇上皇后面前站稳脚跟必须的条件。晋国公府若是在此事一味想要避开风险,那就与镇国将军府的立场相似。与其说是想要做纯臣,其实就是釜底抽薪。殿下若是将来不得意、那么也要看上位者是谁,咱们另有一番麻烦暂且不提。只说殿下若真有乘风破浪那一日,晋国公府又要如何在殿下面前自处呢?”
俞菱心默然点了点头,其实京中格局如此,真是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上辈子明锦柔倒是没有选秀,也没有嫁给秦王,后头的结局又如何呢?
即便是她自己,重生以来想着要帮助父亲和整个俞家远离风波、求个平稳安宁,但如今也是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风暴的中心。
再说白些,就是生逢时局如此,根本没有苟安之路。
“那,舅父能想通么?”在马车回到文安侯府之前,俞菱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荀澈的唇边再次浮起极其不厚道的微笑:“这个,就得看锦城了。”
“明大公子?”俞菱心一怔,“他,他能说服舅父吗?”
“不是。”荀澈笑笑,待马车停稳,便当先跳了下去,又伸手去扶俞菱心,俊逸面孔上满是狡猾神色,“你很快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俞菱心嗔了一声,轻轻白了他一眼。
虽然是完全无意的神情,但她原本就容色娇美绝伦,新婚之时又装扮华丽,加之夫妻二人恩爱和谐,眉眼之间不自觉就会带出几分轻微的娇媚。这一眼登时就让荀澈心里一热,唇边笑意愈深:“或者我们回房好好细说?”
俞菱心登时警惕起来:“不用了!我还是去给母亲请安罢!”随即过河拆桥的甩了手,便赶紧往玉梨堂方向过去。
荀澈自然快步跟上,同时低声笑道:“母亲要的孝心其实不是这样的……”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大约如是。就在新婚的文安侯世子夫妇认真地争执着到底“按时请安、日常陪伴”以及“恩爱和谐、早生贵子”之间哪一个才算是真正孝心的同时,昭阳殿与长春宫、晋国公府与昌德伯府,不知道多少人都在为了秦王的选秀之事心烦意乱,或惊或忧。
而两天之后,俞菱心才明白了荀澈所谓的“看锦城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等的消息居然并不是明锦城送过来的,也不是明锦城说了什么,而是明锦城有没有被明云冀暴打,以及到底打得多严重。
俞菱心听到他与陈乔的对话简直呆住,但荀澈却问得十分愉快:“所以当时锦城都昏过去了?他是装的吧?”
陈乔是万万不敢像俞菱心此刻一样翻白眼的,虽然他真的很想,但躬身之间只能谨慎措辞:“这个……这个属下就不敢妄议,但确实十分严重,荆杖是见血了的。”
荀澈点了点头,神情越发轻松:“所以端仪郡主是几时到的?有没有赶上这一幕?”
陈乔越发不敢看荀澈的神情,以免压不住自己的腹诽,只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了:“县主到的时候,荆杖刚好断了,所以舅老爷就停手了。”
“下去罢。”荀澈点头的同时摆了摆手,陈乔赶紧行了一礼,就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而荀澈再望向俞菱心,便见妻子一脸都是鄙视:“明大公子好歹是你的表兄,哪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
荀澈毫不介意地一笑:“凡事有得必有失,舅舅气成那样,总要有个出口。再者,你不是也听到了,端仪县主既然去了,锦城这顿打不会白挨的。”
“可这与锦柔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俞菱心想了又想,似乎有一点明白,但还是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