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澈眼帘低垂,又沉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声:“真是……冤孽。”
俞菱心很少听到荀澈讲这样的话,更少听见他言语之中带出这样的无奈,不由抬眼去望他:“慎之?”
荀澈捏了捏她的手,又放在嘴边亲了亲,然而满心的烦躁仍旧是压也压不住,活了两辈子,自诩算无遗策、智谋过人、覆雨翻云的荀某人,此刻居然只想破口大骂。
可是他居然也不知道该骂谁,是骂齐珂,还是骂吴王、魏王,还是骂荀滢,又或者骂他自己。
“慎之?”俞菱心看出他神色变幻,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荀澈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滢儿性情虽然温柔随和,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却是重情至极,对有些东西也是特别执着的。我瞧着她看齐珂的诗文书卷的样子,怕是真的上了心,这个劝是劝不动的。”
俞菱心点点头:“这个我也看出来了,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拉齐珂一把?他若是再继续跟吴王这样靠拢下去,将来不就成了吴王府幕僚了么?我听正杉说,这次齐珂突发急病,吴王百般施恩,只怕他这病来的都未必是真病。”
荀澈冷笑:“当然不是真病,吴王拉拢人的手段总共还能有几样,只是齐珂,未必心里不清楚。我瞧着,他这是顺水推舟了。”
“顺水推舟?难道齐珂自己不想下场春闱,不想考功名?他……他难道还真的看好二殿下与长春宫?”俞菱心比之前更震惊,尤其是回想前世的齐珂名声,以及今生几番见到齐珂时的做派与气质,都很难想象齐珂会想要依附吴王。
且不说前世的齐珂明明有更好的机会,再者以眼前议立太子的格局含糊不清之时,连朝廷重臣们都怕站错队而全力打太极、力求中立保身,齐珂却顺势投向吴王?就算是齐珂今生在局势变化之中不想再做清流名士,以仕途时局而论,这也算不上一个特别聪明的举动罢。
“你有没有听白果提过魏王在大婚前买了一批歌姬?”荀澈忽然问了这样一句,同时侧头望向车窗外,目光中已经有凛冽寒意。
俞菱心微微一怔:“好像罢,但魏王一直贪新好色,喜爱歌舞,这采买歌姬之事有什么不妥吗?”
“这批歌姬的样貌气质,都是比着滢儿样子挑的。”荀澈说话之间又咬了咬牙,“这件事齐珏一定知道,昌德伯府可能还出了力。”
俞菱心登时便觉得后背发寒:“魏王这是疯了吗?难道他对滢儿就这样不死心?”
再下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荀澈的意思,为什么在提及齐珂之事的时候会说起此事。
只是俞菱心也还是震惊的:“你觉得齐珂是……是因为知道了昌德伯府在帮着魏王找跟滢儿相貌相似之女、以及魏王将来必定对滢儿仍有图谋,所以才甘愿连春闱下场的机会都不要……”
荀澈这时回转目光,重新望向俞菱心,神色复杂里也带了几分疲惫,亦有几分慨叹:“易地而处,若是为了你,我也肯的。”
第175章 孝悌仁爱
这话里的意思让俞菱心越发满心惊疑, 她想了又想,再度确认道:“所以, 齐珂是为了探知魏王等人对滢儿的图谋,甚至暗中干预破坏, 才会顺水推舟地去接受吴王的拉拢?”
荀澈叹了口气:“有可能罢。到底这位少年才子心里是如何想法,他自己不说, 我也不好全然断言。但不拘前世今生,以齐珂的才学,都不需要依附皇子才有出路。”
“可……可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难不成给咱们传递消息?若是被吴王魏王知道,他哪里还有活路?”俞菱心顺着想下去, 眉头也不由紧紧锁起。
荀澈却没再说话了, 只是静静搂着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俞菱心的手臂。
再想想, 其实她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