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就满心提防的俞菱心听到这些,本能地就去看身边的荀滢。今年这道宫宴的旨意非常清楚,邀请各家的女眷都是点到名字的,在发给荀家的时候还专门有宫监过来问候荀滢的身体如何,是否需要太医诊治,也就是提前堵死了抱病不来的路。
其实这倒是多此一举,俞菱心原本就是要带着荀滢前来的,因为过去这些日子,荀滢不只是越发消瘦,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俞菱心越发不敢离开荀滢,生怕她什么时候会有个忽然想不开。而且让她继续闷在自己的小书楼里看那些关于齐珂的诗词也不是事儿,还不如稍微出来走动一下见到人更好。
但俞菱心自己也确实没想到,在宫宴上头一个被提起的话题居然就是齐珂的失踪。
荀滢倒是总还在惯性地忍着,低了低头,甚至唇角还勉强弯了弯,并没有显露出更多的情绪来。俞菱心好生难过,但也没什么能说的,只能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背,又抬眼去看远处席面上的明锦柔,二人目光相对,都有些叹息。
不过幸好,齐珂的话题很快也就被暂时放下了,下一个继续说起来的就是魏王府的大火之事,虽然已经调查了一个多月,搜检抓人,审问验看的事情也已经进行了许久,可是对魏王府的大火的真正凶手,却还是完全没有定论。
众人说来说去,言语越来越露骨的,还是指向太子。那么在命妇宫宴上,眼光当然也就只能向着太子妃方向望过去。
明锦柔最近也瘦了一点点,但是明亮的眸子里英气依旧,唇边含笑地环视反望,显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俞菱心瞧着她的神色,也稍微放心一点。
很快菜色又上了一轮,而关于魏王府大火的事情也谈论的差不多了,就在俞菱心以为这个话题其实差不多该结束更换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个眼生的命妇笑了笑:“其实这事吧,还有个旁的说法,虽然听着比戏本子还精彩,但是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各位可曾听过?”
这样的探问岂不是等于没问,但众人当然也确实想听到有什么新鲜的说法。
那命妇又是一笑,居然真的就给出了一套说辞。而这个说法,也当真是震惊了众人——魏王府大火既然烧的这样惨烈,那么多具尸体都焦黑变形,那到底有谁能当真确认死在正院里的是魏王本人?怎么知道不是一个身高体态与魏王相似的替身?说不定就是魏王自己不想去西北藩地受苦,所以才自己找了个替身假死,自己亲手在府中洒油布阵,亲手点火,那当然外人怎么查也查不出凶手,屎盆子只能乱扣了。
若说前头谈说大火之事,丽妃还只是一脸悲痛哀伤,听到这个简直是勃然变色。
众人却多少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不是,魏王或许现在就是改名换姓风流快活去了,谁说一定死了
而这时不知有谁忽然冒了一句:“那失踪多日的齐案首,是不是与魏王的身量差不多?”
“嗒”地一声响,荀滢的手居然滑了,虽然没有打翻杯盏、狼狈到什么严重的地步,但到底筷子是脱了手,原本就有些苍白的清秀小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几乎是颤抖着望向俞菱心。俞菱心也是骤然背后生寒,满心发涩。
她当然和荀澈讨论过魏王是不是假死,只是她并不觉得魏王若是假死只是为了吃喝玩乐,躲避苦寒藩地。魏王的假死其实就是为了如今的局面,栽赃给太子,让宣帝与太子离心生疑,以及京中的惊惧与混乱,这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在暗中调兵遣将,配合可能发起的逼宫。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的是,那与魏王身量相仿、年纪也相仿的,被烧死在魏王府正房里的替身可能是齐珂!
当然,无比震惊的人也不只俞菱心和荀滢两人而已,这两件事骤然联系到了一起,整个晏庆殿都是震撼无比的,连皇后和丽妃都有片刻的怔忡,随即众人的议论简直就像开了锅,热闹非常,完全没人注意到荀滢那片刻的失态。
可是,再过了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还是渐渐汇聚到了文安侯府的席位上,更准确地说,是汇聚到了荀滢的身上。
俞菱心仔细听了几句,后背的汗也随着一层又一层——居然有人提出,虽然魏王确实是养过清秀书童的,但是魏王整体上还是喜欢女色更多的,尤其是喜欢荀滢这样白皙文秀的小才女,不管是府中歌姬的模样,还是成婚后妃嫔的打扮,样样都能看得出。当初中秋宫宴,说不定谋算的就是荀滢。
而荀滢,好像以前跟齐珂也是认识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明华月和俞菱心都变了脸色:“诸位这是何意?死者为大,谈论到这个地步犹嫌不足,还要将活人也一起攀扯吗?”
可是荀滢的状态也确实不太好,登时就有人回口:“这不是攀扯吧?刚才说了齐案首与魏王的事情,看看你们家姑娘的样子,这是为两位中的哪一位难过呢?还是两者都……”
“好了!”文皇后先开口截断,“这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荀家姑娘定然是不会有这样的逾越,对不对,文安侯夫人,少夫人?”
明华月与俞菱心还有荀滢既然被皇后亲自点到,与刚才这种宴会闲散斗口又是不同,只能微微起身行礼:“是。”
“不过,”皇后顿了顿,和蔼的神态里又似乎增添了些其他的意味,“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音,那不知道什么出身的学子就罢了,事情要是涉及到皇子身后的声誉,荀姑娘还是说清楚的好。”